动物的断章

　　□ 郭清瑾

　　我已经很久没和动物相处了，尽管现在养宠物很流行，可我从来没有真的想过要养一只小猫或小狗。

　　相对动物来说，我更爱植物，我养过花种过菜，有一段时间曾经沉迷于买鲜花和插花。爱植物也是因为某一天血脉突然觉醒了，说不上具体缘由，更早的时候，对世界的感知很混沌，在路上摸着树会顺便扯几把叶子，丝毫感觉不到它们的痛。

　　小时候，家里有一头水牛。放牛基本上是爷爷的任务，一人一牛迎着朝阳出发，一人一牛随着日落而归，有点相依为命的意思，加上爷爷比较寡言少语，在田野中牵牛的背影有几分落寞。

　　有时爷爷没空，奶奶也没空，其他大人都没空，放牛的任务就落在我们小朋友身上。

　　我们的放牛经验不多，总是带着一丝紧张。单独在田埂放牛的时候，害怕突然窜出一条蛇；也担心牛顺口把别人的庄稼吃了，这时候我们就会扯几下牛鼻绳，教训一下它。

　　更多的时候是集体放牛，我们会走很远的路，把牛带到橡胶林里或草坡上，越远的地方水草越丰美。

　　到了目的地，大家都帮牛把鼻绳缠到牛角上，好让它们更欢快地进食。人也可以解放，到山上摘果子，或在草地上打扑克，而我姐则认为绳子要拽到自己手上才安心，或者时不时回头看着牛，生怕它跑了。中午别人家的牛都在溪里洗个澡游个泳，牛儿们非常享受，可当我们家的牛儿下水时，姐姐急得在岸上哭了，她怕牛不回来了，惹得大人们和其他小孩一阵哄笑。

　　而我放牛的本领比我姐还要逊色，所以当别家牛在水里眯眼睡觉时，我家的牛一般还在坡上啃草；我不会缠鼻绳，橡胶林里小叔要帮忙时，我拒绝过，我也怕牛跑了。

　　有的牛比较凶喜欢打架，有的牛喜欢乱跑，有的牛骄纵必须要好草。而我们家的牛很乖的，基本不打架，很少乱跑，挑食也是偶尔。尽管如此，我从来不敢骑在牛背上，不会骑，更多的是不信任它。看到有人在出门和回家时安心地趴在牛背上，或躺在牛背上哼着小曲儿，或者几个人一起骑在牛背上笑得可开心，我有些羡慕，但也没想过要骑着牛。

　　每当夜幕降临，牛儿排在一边，人握着绳子排在另一边，有序排队回家。但这时有些牛会整出一些幺蛾子，比如我们家的，看到路边的一处小草丛非要去吃，还慢悠悠地吃，要么就是堵路要么就是掉队了，我就扯牛鼻子，它的牛脾气也上来了，它牛我更牛，两边好一阵拉扯。其实无非是它还没吃饱，或者是实在喜欢这处草丛，我为什么不能在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宠爱它一下，满足它的小小心愿呢？拉扯鼻子它会很疼的吧？我没细想过它会有多疼，但已经学会了大人扯牛鼻子的动作。

　　一个7岁的小女孩心智未开，根本没想过牛平时很辛苦，家里的地全靠它耕犁，是家里的大帮手，是爷爷的好伙伴。我只想把牛快点赶回家拴好，快点结束这个棘手的任务，极少展现出温情，但我在牛的眼睛里看不到愤怒和仇恨，最多看到了固执。

　　有的牛晚上是拴在牛棚里挤在一起的，有的是单独拴在外面的，我们家的就是天然牛棚。牛被拴在两棵参天大树之间，宽敞无比，空气流畅，就算是有小雨也淋不到它。

　　我不知道它会认为这是一块风水宝地，还是感觉很孤独。有时夜里我们在村子串门回来，打开手电筒照看牛，它一般都在安静地反刍，眼神像一位老年人，有些茫然和落寞。

　　我们家的牛不像有些牛那么肥油油，但它也不瘦。有时它被拴在空旷的草地里，尽管草地看起来很贫瘠，它依然啃得津津有味，不时甩一下它的尾巴，仿佛休闲地在享受，我远远看着它形单影只地啃着草皮，感到一丝凄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