抗战时期的“新边塞诗”与甘肃

 2025/07/02 15:59 来源:新甘肃·甘肃经济日报 唐翰存

  □ 唐翰存

  抗战时期,随着文化物资、社团、刊物向祖国西南、西北大后方迁移,大批文艺家、作家诗人也跟着流动,从而形成战时“流徙文学”和“流寓作家群”。其中在甘肃,以诗歌为主体,形成了一个“流寓诗人群”,代表诗人有冯振乾、马铃梆、常波、红薇、陈敬容、沙蕾、唐祈、牛汉、朱古力、曼芝、萌竹等人,他们被抗战的潮流卷入大后方,辗转飘零甘肃各地,为鼓舞民族精神,他们发起颇具声势的“西北诗运”,借助报刊开辟栏目,发表宣言,创作出大量有边塞雄风的新诗作品,有力弘扬、发展了古典边塞诗的审美传统,同时也使甘肃成为现代“新边塞诗”运动的策源地。

  最先刊载“新边塞诗”作品的刊物是《现代评坛》。《现代评坛》1935年创刊于北平,全面抗战爆发后与《现实生活》合并,1937年10月迁往西安,1938年8月迁往兰州,主编赵西。《现代评坛》是一个综合性的文艺半月刊,文艺评论和作品兼发。《现代评坛》接待过不少来西北的文化名人、作家和诗人,也重视发表诗歌。1940年5月20日,《现代评坛》第5卷第17、18期推出的“青年诗歌专号”,拉开“西北诗运”的序幕。赵西的《诗歌专号》前言里说:“把诗歌写成标语式的狂呼乱喊,这确实是目前写诗的人们容易犯的毛病,但我们绝不应该因此就将诗歌一笔抹杀,而否定了它发展的前途。在西北的青年里,谁能说没有人写出坚实而有力的作品呢……西北的青年并不是完全拿不出货色,而最大问题是在没有陈列货色的地盘。”本期“青年诗歌专号”里,发表了九叶派诗人唐那(唐祈)的《边塞诗抄》、史成汉(牛汉)的《北中国歌》,堪称新边塞诗中的精品。同时,《现代评坛》第6卷第12-17合刊, “五四青年节专号”推出“西北诗歌选辑”,发表了五位诗人作品,体现了“大西北青年要与进步的团结,和社会集体生存的原则相适应,不要孤独地行进”,写出了“寒瘦地带”的生命之火和“塞风飘送着铃铎的声响”。

  “西北诗运”和“新边塞诗”的主要阵地,是当时一些报纸的副刊。1940年4月6日,冯振乾发表诗歌《春天——黄河散曲之二》。10月15日,一家报纸开设了一个专门的诗歌栏目。创刊号发表了沙蕾《哀都市》、冯振乾《母亲的大地》、李北流《平原之诗》、穆天《活埋自己的人》、张天授《祭》等诗歌作品。冯振乾化名为红林撰写了发刊词《诗运展开在西北吧》,这篇发刊词可以看作是“西北诗运”蓬勃展开的一个宣言:“抗战诗歌不但没有为炮火所摧毁,并且在各地蓬勃的展开,由集中而分散,由大都市而小城镇,由后方而战地,它是在烽火弥漫的各个角落担负起英勇斗争的任务。”“西北诗坛已踏上它发育滋长的初步……我们殷切地希望着从今后西北的诗工当要携起手来,抱定在沙尘中栽花的精神,坚忍地担起垦荒的任务,在荒漠的西北诗坛上培植起美丽的绿洲。”正因为冯振乾等人的大力提倡与践行,“西北诗运”在当时贫瘠落后的甘肃扎根,并很快形成气候,为数众多的“新边塞诗”得以面世。短时间内,常波的《诗二章》《黄河夜渡》《塞上征程——塞上草之四》、陈敬容的《夜》《塔歌》、罗明的《初秋散曲》、安汭的《九行诗二章》、杜运燮的《旋律一章》、叶未红的《无言之歌》、冯振乾的《秋之歌》、穆天的《秋风》、新萍的《铁马篇》、萌竹的《塞上》《原野风味》《担夫》等优秀作品见诸报端。1941年4月25日,报纸还推出了特集“塞上诗选”,主要是以边塞为题材,描写西北自然风貌和历史人文的作品,是描写抗日烽火中西北人民生活的作品,如常波的《黄沙风》,新萍的《塞上之春》。辨识报纸上油印模糊的字迹,体会到这些作品里浓烈的西北气息,或苍健雄奇,或自然清丽,辨识度很高,它们与抗战时流行的许多诗歌,有很大不同。

  1942年1月,当地报纸副刊又策划了一期“诗歌专号”,发表邹荻帆、红薇、魏精忠、刘岚山等人的诗作。还开辟“诗歌版”,发表冯振乾《祖母(外一章)》、艾珍《母亲,再见》、红薇《塞北的驼群》、古力《哀军马》、青萍《谷夜相思》等。其中,《塞北的驼群》赞扬了一种不屈不挠、负重前行的抗战精神,所取意象具有鲜明边塞风味。

  这一时期出版的新边塞诗集,比较出名的有红薇的《骆驼集》、马铃梆的《边塞集》等。红薇本是河南开封人,后因抗战爆发而辗转到西北,成为一个写骆驼的专家,他的《骆驼集》今天已不可觅。马铃梆的《边塞集》得以流传至今。马铃梆原籍四川合川,抗战期间赴甘肃酒泉调查边疆和少数民族问题。《边塞集》是马铃梆在河西考察期间,边著述少数民族史地研究,边创作出来的“文艺副产品”,于1940年4月出版发行。《边塞集》收诗共50首。其中第一辑10首,包括《在破庙中》《上帝不管的孩子们》《鱼郎》《挑黄土》《觅草根作食的孩子》《拔草作柴的幼童》《野麦》《她已不相信还有春天》《露宿》《神会》,这些诗歌深入描写了荒灾之年底层人民的悲惨生活,为今天的读者提供了了解和感受当时社会、民众生活的第一手资料,第一现场的极其形象、逼真的文学写实。第二辑收诗19首,主要描写西北自然景象和少数民族风情,其中有很多野生意象式的写生,“以雪山的游牧生活为中心,大有西北的辽阔气象”(老向《边塞集序》)。马铃梆写景很及物,能抓住事物最具质感的特征,作有力的构描,能将“无我之境”与“有我之境”结合起来,主客体互化,在苍凉辽阔的景描中渗透作者深切的体验。第三辑主要是抗战题材的诗歌,包括《巨桥》《毛袜》《牧人底歌手》《社火》《火烧秦桧》《献金》《街头音乐家》《额济纳》等11首作品,生动地写出了西北各民族同仇敌忾支援抗战的生活面貌。

  马铃梆因为“领略了塞上风光”而写“边塞诗”,这些作品与“唐人诗章”相比,无论其内容还是语言形式,已经大不一样。正如马铃梆在《写诗后记》中所言:“为什么叫作边塞诗呢?因为我的足迹所及之地就是中国过去所称的边塞之地,所以在文学上发表的几篇都以边塞集为题。假如有人问我‘边塞是过去用的名词,怎样现在还引用呢’?一提到边塞,就想到汉唐时代以至于清代,并想到汉唐的边塞诗和边塞诗人。他们生长的时代不同,所作的诗也不是现代的。不错,我们生于今日,应作今日之边塞诗。”马铃梆所谓“今日之边塞诗”,即新边塞诗,是在“新诗”语境中根据新的内容而创作的白话诗。这些诗歌与同时期甘肃“出产”的其他“新边塞诗”一起,构成了独特的文学审美与时代景观。

  (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“20世纪中国‘新边塞诗’研究”【项目批准号21BZW141】、甘肃省社科规划项目“抗战时期‘西北诗运’及甘肃‘新边塞诗’的整理与研究”【项目批准号2021YB060】的阶段性成果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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