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一杯茶和母亲的一壶水

□ 熊双平

每天早上四点左右起床，这已是我多年不变的习惯，即便是出差在外也未曾改变。起床后，我总会习惯性地泡上一杯茶。不过，若是去母亲那里，我便会晚些起床。

小时候，我总是贪恋那温暖的被窝，而母亲却是家中起得最早的人。有时她会早早起床做饭，有时则清扫院子。夏天的清晨，为了收割麦子，母亲常常三四点就起床忙碌。她既要准备早餐，还要打包一些吃的带到田间地头。在母亲做饭的声响中，我们逐渐醒来，简单洗漱后便开始用餐，四点半左右便出门前往麦田。母亲总说：“早点出门天气凉快。”因此，我们从小就习惯了早早下地干活，到了中午便返回家中。

冬天时，母亲会在四点多起床为我们准备早餐，而我们则在五点半左右出发。路上漆黑一片，但我们对上山的路非常熟悉。到了山脚下，天还未亮，我们总笑着说来得太早了。然而，在爬山的过程中我们已开始流汗，朝阳也渐渐升起。

后来，我去城里读书，这样的日子便越来越少。随着农村退耕还林政策的实施，种地的人越来越少，也不再允许进山砍柴了，因此我干的活也越来越少。

现在，我早起时喜欢看看书、写写字，有时会打几张拓片，或者在床边聆听鸟儿的歌唱。当然，我也会烧水泡上一杯茶，继续做一些看似无用却怡情的事情。

母亲依然保持着早上五点起床的习惯，雷打不动。她会打扫院子、给鸡喂食或者干些杂活。冬天天亮得晚，她会坐在床上给我们纳鞋垫。

如今回到村里，住在母亲的院子里，四点醒来时我会继续躺着，不想惊动她。五点钟，她会准时亮起灯，洗漱后便走向厨房。我知道，她又要去准备早餐了，可能是蒸面皮、烙饼子，或者给孙子炖排骨。我们也会陆续起床，打个招呼后便去洗漱。

这时，母亲会告诉我们电壶里有热水，让孩子们洗脸。她还会说：“火上烧的水快开了，你们洗完脸后去泡茶。”我总是告诉她不用烧水，电壶里的水就可以，但母亲却坚持说：“泡茶得用新烧的水，电壶里的水泡茶不好。”母亲用柴火烧水，有时烧水壶盖子没盖好，烧出来的水泡茶就会有烟味。妻子开玩笑说：“这不就是我们城里人梦想的烟火味吗？”

每次回去，刚一进门，母亲就会热情招呼：“我去给你烧水泡茶。”其实，我并不急于喝这一杯茶，也不急于喝到母亲新烧的开水。只是，看着母亲逐渐斑白的头发，我心里明白，终有一天，我得自己烧新的开水了。

茶本身并不重要，喝茶也不是最重要的，重要的是与我们一起分享茶的那个人。明天出差路过家乡，我会准备好最大的茶杯，去看望我的母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