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回南坝

 2025/10/14 10:46 来源:新甘肃·甘肃经济日报

  □ 张新元

  “快来搭把手,就等着吃吗?”院子里传来母亲的呼唤,声调里没有一丝嗔怪与埋怨,我听出了采摘的喜悦。

  小院菜圃里,半墙葡萄垂蔓,紫茄、绿辣子、扁豆角、红洋柿子和软溜溜的豇豆参差重叠,密密匝匝,满是生机。

  我总愿自称为“乡里人”。父亲常说:“乡里的那个庄子,才是我们的家。城里的‘家’不过是‘房子’‘鸽子笼’。”从金昌市区到南坝乡政府不过50公里,却藏着乡村与城市最真实的拉扯——这条路,正是当年母亲送我到市里读书的路。如今回乡,虽已通了高速公路,我却依然习惯走这条路:山峦、沟渠、滩涂、草甸,那些曲曲菜、马刺盖、芨芨草年年荣枯,模样未改;田鼠、旱獭、青蛙,皆是旧日相识。

  永昌县南坝乡坐落在祁连山脉北坡,隐于几条浅丘的褶皱里,被成片的野草、麦田温柔包裹。乡亲们的日子,像村头那条小溪——流淌缓慢,却自有节奏。

  父亲今年80岁了,耳聪目明,牙口好、胃口佳。除每日坚持读报、看新闻,他还热衷刷微信、写点文字。去年夏天,他开始用手机写回忆录,断断续续间,不知不觉已写下30多个片段、5万多字。父亲出生于民国时期,10岁成了孤儿,在哥嫂照料下勉强读了不到4年小学。后来在村里和乡政府当文书,积累了不少文字功底。他的回忆录写得零碎,却朴实得像南坝滩上的石头。

  深山藏古寺,南坝乡有一座云庄寺。每年农历六月初六是朝山节庙会,总有许多人来烧香祈福。小时候,父亲每逢“六月六”便带我进山。起初,望着高峻秀美的山峰,我脖子发酸、头晕目眩,双腿似灌了铅。可峰回路转,走近些,山松蔽日,翠色漫山;山腰以下,清泉细流,水尤清冽。行至山岭突兀处,瑞气氤氲,云朵流转,仿佛置身静谧仙境。清代永昌县知县李登瀛在《吟永昌八景》中曾这样描写此山:“层岩叠嶂映东南,水石松花荫碧潭。疑是前朝高士屋,俗人不许说幽探”。

  父亲笔下的南坝乡,曾经并不“美”,甚至很穷。据他回忆,这里土地贫瘠,干旱少雨,人畜吃水困难,基础设施落后,是永昌县典型的经济薄弱浅山冷凉灌区。祖祖辈辈生活在祁连山北坡边缘洪积扇地带,11条沟谷属泥石流地质灾害危险区,饱受泥石流侵扰。老房子建在山脚下,每逢下雨都让人提心吊胆。如今,随着国家地质灾害搬迁避让项目实施,永安、西校、永丰、祁庄、何家湾5个村363户群众已搬迁至安全地带。

  2019年春,父亲带着村民们在南坝的荒地上种下第一棵树。6年间,市、县、乡按照“生态立乡、旅游富民”的思路,在山坡修建蓄水池,敷设地下输水管网。每逢节假日、双休日,市县干部职工也登坡上山,挥锹抡镐,挖地平土,种下山楂、樟子松、梨树、刺玫、云杉等树苗,与村民共同建起一座“花果山”。这些苗木扎根祁连山的馈赠,深深汲取养分,在刺骨寒风与冬雪中积蓄能量,终年花开有果,用繁花硕果反哺水土,在祁连山脚下筑起一道坚固的生态屏障。

  今年仲夏,金昌市作家协会采风组走进“全国生态乡镇”南坝乡。那些崭新的“乡村记忆”激活了作家们的灵感,他们沉醉于祁连山下的南坝:惊奇地在云庄寺的落英与松子中寻味探秘;看雪线之下,黛青色的祁连山脉延伸至视线尽头;望花果山里褐色的林带从远处铺展而来;听一群鸟儿从林中惊飞,留下清脆鸣叫;观管护员的无人机在林间盘旋护佑。

  每周到南坝老家睡一觉,便能“补钙醒脑”。芳草散发幽香,晨露凝结清寒。老家的炕上,一觉睡到自然醒,正赶上日出东山。南坝的乡情,藏在山林深处、云庄秘境,留在农家菜园里,融在清新放松的一夜无梦中,更在母亲熬的那碗油光点点的小米粥米花里——守着一代又一代人的乡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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